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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想聽聽搖滾樂,同時也想看個故事的兩難時刻,「搖滾芭比」這部電影正是可以同時滿足這兩個需求、但又不相互干擾的完美結合。



故事訴說一個逃離東德,追求自由解放的變性人「赫域」,因為性別「問題」從而始終陷入一種被拒斥的情境中。無論在私密的愛情關係中,或是公眾的社會空間中,赫域無法找到ㄧ個見容他存在的地方。這部電影藉由旋律串起了他的故事,而樂聲表現了他的憤怒。表面上故事的推進,是他依賴對搖滾樂的創作與表演天份,試圖「成名」;但檯面下的暗喻,則同時也是「他」希望「成名」符其實的「她」,能夠在公眾之前被承認。在兩種層次的「成名」之間,相同的慾望都是一種「奪回」本屬於自己的東西,創作與尊嚴。

他徘徊在二流餐館駐唱,透過公開表演展示「她」的身分。他期待能在公眾之前能被肯定,觀眾喜歡「她」和「她的音樂」,一直努力表演尋求一個能包容她的身分之空間。然而美國對公民所承諾的自由與人權,賦予他在社會上生存權力與包容,並沒有比當時的東德要來得多,或至少不像赫域原先對美國的想像與期待。這一切卻僅是因為他怪異的性別認同與裝扮所引起的。

電影一開始,赫域就這樣說唱:「我是一道新的柏林圍牆,試看看來把我拆掉吧!…看你敢不敢!」過去柏林圍牆的符號意義,是自由的分界線,它阻擋著許多人追求自由平等的生命機會;那麼,赫域又代表著什麼樣的一條界線?是一條關於能否尊重性別與性認同差異的次界線。赫域是追求自由的東德人,他透過婚姻跨越過舊的柏林圍牆,成為了「自由、開放的美國公民」。但是他再怎麼衝撞,也無法突破自己所代表的那道新柏林圍牆。即使到了號稱最自由、民主、開放、多元包容的美國社會,赫域非男非女的怪異形象仍然無法得到公眾的接受與尊重。他抵達美國不久後,柏林圍牆就拆除了,而他努力在美國社會中掙扎著獲取認同,卻終歸是美國夢一場,似乎老天爺始終對他「這種人」的努力開玩笑。

為什麼赫域以「看你敢不敢?」來質疑會公眾們是否有勇氣敢拆除他這道圍牆?其實在這第一首歌中就有十分深厚的反思,似乎早已為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努力大聲嘶吼。「舊的柏林圍牆倒了,帶來地是我們的迷惘」,淘汰掉了左派社會主義的生存路線,我們只剩下一種自由競逐的資本主義生存方式,然而我們是否在這種理念下快樂的生活著?當我們以為舊的柏林圍牆被拆除後,生活世界會變得更美好,然而事實不然…。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與想像存在,只能接受這唯一,但又無法滿意的資本主義運作邏輯,這就是我們為何感到迷惘的理由。

如果公眾拆掉赫域那一道新柏林圍牆,誰又能預料到後果是什麼呢?就像他所吟唱的:「橋和圍牆沒有什麼不同…如果沒有我在中間,你什麼都不是。」赫域的存在是一種性別分際標竿,藉由他來對照出純粹的男性與女性。似乎存在著赫域這種「性變態」的人,從而才能證明我們自身純粹男體、女體、認同、慾望等各面向的一切…健康。

另一方面,赫域也如同代表著過去柏林圍牆另一端的東德,他捍衛著另一種生存方式。他以自身極端的詭譎身體樣貌﹝殘存一吋的男性生殖器與女性裝扮﹞,提供所謂「性別錯置」的人們一張保護的大傘,讓心與性非同調的「非常態」人們一個放心的聚落歸屬。如果以醫學為名,意圖將他們貼上「性變態」或非常態意味的各種標籤、治療、導正、消滅…這種極端理性化的操作方式,反而顛覆也失去開放社會的價值理性。個人的性別認同差異是無法透過公眾暴力取消的,如果把赫域當作圍牆拆除,面對的是不見得能接受、也無法理解的赤裸真相;如果把赫域當成橋樑,走到另一頭去看、感受、理解那個群體生活的樣貌,那麼我們也許就能改變與修正對這個世界的想像框架。

在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,偷走她樂曲的前男友「湯米」,對於這些創作的認識並沒有來得比原創者深刻,甚至誤讀、誤判。湯米對於搖滾樂的一切認識與彈奏技巧,也全是由赫域所傳授、啟發的。那麼為什麼湯米成為搖滾巨星,受到公眾的歡迎,而赫域卻連在社會角落的小酒館餐廳中表演,都一次次被觀眾噓下台,引發抗議與混亂?兩人命運差異的現實,與電影中喧囂樂聲相比,事實是表達了最無聲的抗議!要求觀眾與社會集體,對於性別及其認同,應能與自由、人權等民主流行術語相符應,而非單向地要求身分界線不可以具備流動性、模糊性。性別、身體、靈魂可相互置換搭配的可能,應交由個人主體慾望的自我確認。湯米與赫域在公眾之前,成功與失敗的兩樣情,呈現地是「性純粹」的勝利,社會對性態的零容忍!但卻是明顯的不公不義…

關於音樂與影像完美結合的電影,「搖滾芭比」絕對是值得一看的佳作。即使將音樂與影像分離後,電影原聲帶仍具備獨立發行的水準。整張專輯聽起來就是一個樂團最具代表性的最佳專輯,不同於精選輯的拼湊性格,而失去了專輯概念的完整性與流暢度。但當音樂加入到電影的影像中調和時,又呈現了活化這部影片生命性的功能。透過視覺、聽覺的雙重享受,迴響起對性別理念的再思考,我想這正是「搖滾芭比」為觀眾所編織出的動人戲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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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iggypop011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