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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怪胎」這部電影所展示的,是關於一群馬戲團表演者在後台生活中的愛慾情仇。而這群表演者分為兩個群體,正常人與非常奇異的身心障礙者,前者「理所當然地」歧視、訕笑後者的醜怪。在這樣一個題材背景中,侏儒Hans在美麗高佻的Cleopatra的勾引與戲弄下,逐漸走入一個謀財害命的陰謀中,最後將會譜出什麼樣的驚悚結局呢?



跳過劇情的發展,我想直接分解這部電影的敘事結構。影片中採用一種二元對立,在身體與靈魂中交錯應對與調反:一方面,是身體的正常VS. 醜怪;另一方面,則是美體外貌搭配邪惡的陰謀,對照著殘缺醜怪卻伴隨善良的無私之愛。導演藉由影像試圖鮮明地挑動一個事實:美,是世俗眼光的所建構與評判得出的,然而,善則是目光所無法透視的內在價值。我們經常受到自身目光的牽引,而忽略了如此顯明易見的不必然對等。

片頭開始時貌似馬戲團的主持人大致上是這麼說的:「她﹝Cleopatra﹞曾經是個美麗的女人…只因她違背了『怪胎』們的行規,所以…」倒敘但又未揭秘的開場,引起了觀影者們的好奇。我們最終看的故事結局是,邪惡終將被自身的貪婪所覆滅,而無德所引發的仇恨只是一個代行者,「怪胎」在這部電影中就是這樣的角色定位。

片中非常奇異的身心障礙者,導演Tod Browning透過擺放他們情慾的展現與擺放他們的位置,將我們的想像與理解空間極大化地推進。

我們總在有意無意間,將這些「非常態的人」與「非人」等同起來,能動的「非人」似乎依不小心就被我們降格到動物的層次。但是Tod Browning透過影像向我們指出,他們只是非常態的「人」,他們跟我們沒有不同,情感、愛慾、想法與感受,都如同我們一般,甚至更加無私,就如同Hans的未婚妻那樣的為愛奉獻。

即使不將「怪胎」視為「非人」的層次,但是我們還是容易視他們為「非常態的人」,而這仍必須從根本上被反省。我們一方面將「他們」邊緣化,但又期待注視並消費著他們的身體容貌,藉此獲得滿足與驚奇的感受;但是Tod Browning在影片中的安排也提示著我們,他們總是在角落窺視、監督著我們,兩者間的目光情慾是非常相似的,尤其在高唱人權與除魅﹝即不再視奇異身體為上帝的懲罰或是邪惡的附著物﹞之後的現代,這點似乎更被確立了。

我們一方面注視著他們,卻又迴避著承認自身被奇異肉體吸引的目光的這個事實;相似的,他們也會迴避著注視擁有正常身體的我們,他們渴望與期待這樣的身體樣貌,他們也好奇「正常人」如何看待他們,但又害怕在目光交接中解讀出敵意與歧視。因此,我們與他們,都是以一種窺視的目光去搜尋,總是處於一種盡量不被發現的期待中偷偷摸摸地進行著。Tod Browning在影片中表示Cleopatra一直被身處角落暗處的「怪胎」們監視行動,至少有部分的意涵是在暗示我們,「看」與「被看」並非我們所設想的那樣單向度,我們不是自我想像中的有權者,我們不只是去觀看他們,我們同時也是被觀看的一群。

電影「怪胎」中的馬戲團場景,無疑是隱射一個真實社會的縮影,「正常人」與「怪胎」相互競逐鬥爭的場域。如果在影片與真實的對應關係上,美醜的身體與靈魂的對比是有效的,那麼我們又是活在社會中?還是一個馬戲團空間中?人類真的具備不同於動物的人性?還是只是動物社會中的另一個小丑?

最後,在電影的後設層次上,有一個危機同樣值得被提出來思考。在觀影的過程中不會感覺到沉悶,而這種不沉悶的氣息,是否來自於影片中不斷展示各種奇異、醜怪的身體,與殘缺身體的「苟活」樣貌?這部電影是斥拒將「怪胎」邊緣化?還是將「怪胎邊緣化」的處境再一次確立?這是電影所陷入的一個兩難,也是留給觀影者自決空間的一個習題了。而在文字書寫的後設層次上,同樣也不得不反思,我不斷地使用「我們」、「他們」兩個類別來陳述,這是為了讓閱讀得以簡單化,事實上並沒有所謂的「我們」、「他們」之分。從頭到尾,其實存在的就只有「我們」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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