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，以及那日漸疏離的社會學

在香港古惑仔漫畫「人在江湖」中有一段情節：

有個女人戲謔地說了一句：「傻啦！我是基督徒怎麼可能這麼隨便！」，然而下一格畫面就是跟洪興北角的扛壩子「搞上」了。這個拿「基督徒」的「性」來做漫畫笑點的梗，或許會讓教徒們不太舒服，神聖價值的宗教，居然被當作大眾的娛樂！？

不過在這裡我感興趣的是，「這個不舒服的根源」，是從哪裡被誕生出來的？

宗教始終是日常生活的交談中，一個帶有禁忌的話題，因為裡面的思想是一套「不可能錯誤」的基本教義。所以人們，尤其是異教徒之間，往往在迴避把宗教當做話題時，主要是同意了它的「無需也無可爭辯性」。

那麼像通俗漫畫中，在禁忌之上大作文章是否很不應該？如果我把這些句子、想法拆解出來說明，或許古惑仔漫畫中這個嘲諷，也就沒那麼「罪該萬死」了。

如果我的印像沒錯的話，禁止婚前性行為，應該是天主教徒的教義。一般人婚前性行為所受到的指責，多因個人家庭社會的背景而異。所以漫畫中的那個笑點若用在一般人身上，即使不是成為一個無效的笑點，它的發笑效果也是會被大打折扣。但是對天主教徒而言，不同於一般人，在「婚前性行為」這件事上，他們承擔、奉守著更高規格的道德要求與風險。因此，當漫畫去「虛構」一個宗教道德的假象被掀開，此派教徒們理應會很不高興。

天主教徒在道德律令上的自我要求是，不能有婚前性行為，然而可能少數天主教徒在婚前就發生了性行為，而且在「事發」之後也依然能算是天主教徒﹝只要不承認，仍會被大家以教徒看待﹞。這點跟漫畫中嘲諷那個「自稱教徒」的女人「說一套作一套」，在「事實」的層次上是不是等同的？

或許有人會爭辯道：古惑仔漫畫去杜撰一個「可能的不存在」來攻擊他人、攻擊宗教信仰，是「無端生事」的「不應該」。這一種說法又是否合理呢？其實在這個例子中，我們明顯可以看到的是「無神論者對宗教信徒的言論攻擊」；然而在這個例子之外所存在著，是「宗教信徒對無神論者不明言的隱性攻擊」。

教徒以教義來自我要求，認為遵守某種信仰他就獲得了更高的道德光環，他應該能為自己而驕傲，或感到安心。相對地，不遵守這些教義的人，在道德上就是相對有瑕疵的，這就是為什麼各種宗教總是會指責「異教徒或無神論者有罪」。

回到一開始我所好奇的那個「不舒服的根源」，如果我們把下面兩個句子並列起來觀察：

「傻啦！我是基督徒怎麼可能這麼隨便！」
「傻啦！我是普通人怎麼可能這麼隨便！」

第二句話讀起來很奇怪的原因其實就在於，如果你沒有因為攻擊異己﹝非A即B、如果不是基督徒那就是普通人﹞而自滿，那麼同樣的戲謔語意在你身上，也就完全無法達到它原本想要的嘲諷效果。

有些話我們總是知道不該說，但很可能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該說。生活中總是存在著太多隱晦的意識形態，而我們只是被「禁忌」壓抑住而噤聲，但是挑戰禁忌說出口的話，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地方不對…